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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三十章明知山有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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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三十章明知山有虎

疾行了大半夜,當西平山腳下大營的大片帳篷已隱約可見時,滿身是傷的十餘人皆松了口氣的同時,精神為之一振。

因受了傷,體力又消耗太大,雖說是疾行,速度並不快,與沒有受傷體力平平的冉忻塵打了個平手,連續不斷地走了那麽多山路,此時都已到了極限。

寧天歌將陳言拉住,低聲與他說了幾句話。

“什麽!寧大人你要離開我們?”陳言大為意外,又是極為反以,“不行!就算你有事需要去辦,我們也應該一起去。”

“陳言,有些話,我不想說第二遍。”她看著遠處停下來等待的人,尤其是冉忻塵,淡淡道,“我有兩件事需要你完成。第一件,將先生安全地帶回去並交給殿下,殿下知道該怎麽安排他。第二件,你們回去後請殿下示下,在他允許的時候回到我們之前的地方,將李石頭錢生他們的屍骨帶回來,如果屍骨已無法帶回,便帶骨灰。”

“寧大人……”

“不要再多說了。”寧天歌低聲道,“稍後我會在他們不註意的時候離開,你務必不能聲張。”陳言與她相處不久,對她的脾氣卻已十分了解,知道她決定的事情向來無人能改變,只能默默點頭。

寧天歌微微一笑,繼續往前走去。

冉忻法狐疑地看著她,心中有種隱隱的不安,卻又看不出什麽端倪,遂一改之前的不理,一步一趨地跟在她身邊。

這一舉動,完全就是憑的直覺。

寧天歌當沒發現,又往前走了一段,東陵的營地愈加看得清楚,點點火光如繁星閃爍,甚至還可看到營地周圍晝夜巡邏的列兵。

在其他人都加快了步子的時候,她慢了下來,落在後面,冉忻塵看了她一眼。

“冉忻塵,你看營地左邊架起的那個是什麽?”她瞇著眼,指著營地某處。

走到前面的陳言腳步一頓。

冉忻法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,見那邊似乎有人在築什麽工事,看了好幾眼,因距離太遠也未看清楚。

“是什麽,待會兒不就知道了。”他收回視線,轉頭。

扭頭之下,身邊卻空無一人。

他一驚,連忙看向另一邊,結果依舊。

原先還走在他身邊的那人仿佛蒸發了一般,在他一不留神之際便消失得無影無蹤,半點聲息也無。

他頓在原地,默立半晌,突然就氣得渾身發抖,朝著四邊的黑暗放聲大喊,“寧天歌,你又騙我!你又騙我!……”

鼻子酸澀,他倔強地仰起頭,將眼睛裏那股眼看就要溢出的熱流強逼回去,可終究,終究……

還是有那麽一滴晶瑩,自眼角緩緩流下。

背影修長如竹,立於半明半暗的光線中,更顯孤獨。

在不遠處的陰影中,寧天歌靜靜地凝視著第一次如此失控的他,抿緊了唇角。

——

在經歷了一日一夜的對峙之後,東陵大軍退回營地,西宛君主兼主帥簡晏帶著親衛與帳下大員回到同州,留下二十萬精兵守住陣營,並往各地駐軍發下調令。

那晚一戰,簡晏麾下二十五萬大軍,在墨離出其不意的進攻之下,死傷接近五萬,但也令東陵軍折損了兩萬多名主力。

簡晏與墨離親自過招,結果不分上下。

但簡晏後方的損失卻可謂慘重。

二十五萬大軍一個月的糧草被盡數燒毀,騎兵營的良駒雖被截住一部分,但大部分已無法追回,如此重大的損失,令簡晏的實力大減。

更令簡晏光火的是,一萬主力圍困那區區一千人,非但讓他們逃脫,還以八百人的性命損了他五千人,這對他來說,絕對是個恥辱。

而且,在這場圍追堵截的交手之中,帶著餘下二百人沖出去並殺了他兩名主將與無數兵士的,還是以病弱聞名的安王的主簿。寧天歌!

這個名字已牢牢刻在他腦子裏。

燒他糧草,驅他戰馬,殺他將士!

如有機會,他定要親手擒了他!

三日後,同州城。

前方緊張的戰局令這個邊城亦處於壓抑的氣氛之中,再加上以冷酷著稱的君主親自坐鎮,城中上至官員,下至百姓,皆如履薄冰,無不小心翼翼地過日子。

簡晏住於駐守同州城的大將軍府中,府內一應女眷都已搬遷至別院內居住,整座將軍府內皆是全副武裝的兵士,頻繁出入的皆是上品級的文官武將。

因陣前失利,同州官員已連日籌備糧草運往營地,然將軍府內的氣壓卻一直很低,簡晏在聽取手下匯報之時很少發話,只一雙犀利的眼睛更為冰冷,令匯報之人更為戰戰兢兢,往往幾句話說下來一身衣衫已從裏濕到外。

這一晚,將軍府內的燈火又是徹夜未熄,一條黑影悄然無聲地從高大的圍墻上躍下,直奔位於將軍府西北角的軍機樓。

軍機樓,顧名思義,必是商議重大軍事或者存放重要軍事文件之處,樓高三層,樓外有重兵把守,並每隔一個時辰換值,四周有士兵不間斷的巡邏,想要進入這軍機樓,除非插上翅膀變作一只飛蟲。

這三日裏,寧天歌已將這裏的地形方位與換值時辰掌握得一清二楚,今晚,她便要從這裏取走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。

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隱身於遠處的樹上,她的眸光自四周的哨樓望過去,落在以八人一組的巡邏列隊上。

軍機樓四周是大片空地,使人無法藏匿身形,前後都有固定的哨崗,四個角落的哨樓上還有弓箭手走動,要避開這巡邏列隊與這些哨崗,似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
如此謹慎,確實是簡晏的風格,這一點,從上次那位老許的行事方式中就能看出。

她勾了勾唇角,就在兩隊巡邏列隊交錯而過的一瞬間,她迅捷出動,快若疾風,人影過處,甚至連風都感覺不到。

未作絲毫停歇,她雙腳一蹬梁柱,身子輕靈翻上樓檐,如一只壁虎般牢牢貼在樓壁上。

頭頂是軍靴踩著木板發出的咯吱聲,每一層都有手持兵器的士兵在檐上走動巡視,而軍機樓下面的門用鐵鎖鎖住,想要進入,必須要從頂層想辦法。

心裏默數著頭頂的腳步聲,就在數到五時,她驀然雙手攀住勾檐,身子倒翻而上,再縱身一躍,抓住上一層檐角輕輕一蕩,再一翻,已處於軍機樓頂層。

手持長槍的士兵就在她前一刻經過此處,此時背影與她相距不過兩步,她看也不看,取出匕首迅速撬開兩扇窗戶之間的連接,開合之間,人已無聲進入。

軍機樓內並非一片漆黑,四處角燈都亮著,方便簡晏隨時進入,因此,也方便了她。

寧天歌並未全然放松,簡晏既然將這裏看守得如此嚴密,裏面的東西也必然不可以隨取隨用,不布置上幾個機關又怎能安心?

只是機關這種東西,向來難不倒她。

當她打開一處暗格時,一卷用羊皮紙繪制,上面書寫著同州兵力布防圖的卷宗赫然在目。

抽開絲繩,她展開大略一看,笑意隱隱一現。

將它緩緩卷起,她拿在手裏輕敲著手心,眼睛停留在暗格上,久久,她伸手一按。

暗格“咯”地一聲往上彈起,底下另一層更隱蔽的暗層展現在眼前,她淡然一掃,唇角微揚。

片刻之後,一應暗格恢覆原狀,她將那卷兵力布防圖收入懷中,貼身於窗後凝聽少頃,推窗而出。

外面的士兵正從她前面走動,時間計算得剛剛好。

雙手一撐樓檐,她如一只禦風的黑鳥在天幕下飛越,長發飛舞,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俯沖下樓,在即將接近地面的一剎,她眸光倏地一冷,雙手一拍地面,一個快速的旋身,躲過一支激射而來勁氣十足的冷劍。

利箭擦過她的臉,帶著猛烈的餘勢,呼嘯著直射向她身後的軍機樓,奪地一聲沒入堅硬的柱子,白色箭簇嗡嗡作響。

寧天歌慢慢站起身,冷然朝來箭的方向看去,就在前方那道甬門處,一名黑袍男子正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,一雙利目直直地刺著她,眸光冰冷,面色沈然。

他的身後,站著同州駐軍大將軍,還有幾名分營將軍,其中有一人,相當的熟悉,見過不止一次,甚至可謂略有交情。

此時,她已見到那人臉色一變,腳步不自覺地邁前一步,顯然已經認出她來。

而他的身後,還站著一人,竟是……

她雙眸倏然瞇起,他竟然在這裏!

視線一觸即收,她微垂了眸,眉頭微微蹙起。

形勢大變,所有固定哨崗與巡邏列隊都呼啦一下圍了過來,將她緊緊圍在中央,而哨樓與軍機樓上的士兵,則將手中弓箭齊齊對準了她。

片刻,包圍圈讓出了一個口子,簡晏負手緩步走入,深沈若夜的眸子淡睨著她,不動怒,不動氣,那般不動聲色,那般輕忽冷漠,以王者才有的尊貴霸氣漠視著她。

烈烈火光中,寧天歌挺直了脊背,唇邊噙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。

這是她與簡晏的第二次見面,這僅有的兩次面,卻總是在這種敵對的情況之下,卻不知,這次簡晏面對完全不同面貌身份的她又將如何處置?

簡晏身後的吳將軍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,眼中有掩不住的驚詫,困惑,意外。

他怎麽也想不通,她是為何而來。

簡晏略微側眸,敏銳如他,盡管吳將軍掩飾得很好,也已被他感覺出了異樣。

“吳遷,你認得她?”他沈聲問。

吳將軍一驚,連忙拱手彎腰,“臣不識。”

“不識?”簡晏眸子一瞇,加重了語氣,“果真?”

吳將軍身形一滯,額頭密密出汗,遲疑一瞬,低聲回稟,“臣只是覺得此女子眼熟,很象臣以前認識的一個人。”

簡晏轉而望向寧天歌,淡聲問:“象誰?”

“象……”吳將軍盯著腳下的地面,終究不敢有所隱瞞,“象平陽王前陣子要納娶的那位夫人。”

“哦?”簡晏淡淡地應了一聲,臉上卻未見意外之色。

當日之事,吳遷回來之後自然全盤告知,今日他既說了眼熟,必定就是。

簡晏身後的那些將軍都現出詫異,平陽王的夫人夜闖將軍府?為什麽?

而寧天歌則對簡晏的城府之深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,此人果然喜怒不於形,面對這樣的結果,神色竟然未有絲毫波動。

“是司徒景叫你來的?”斜飛的劍眉下,簡晏一雙眼睛銳利逼人。

她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,未作回答。

如果他願意懷疑司徒景,她沒有意見。

“不可能是他。”簡晏已自己推翻了剛才的問話,“他沒那麽閑。”

寧天歌不由投以一瞥,他倒是對司徒景很是了解,司徒景這人,有時間寧可在女人身上花心思,也不會閑到來這裏偷簡晏的兵力布防圖。

“將東西留下,說不定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。”

她一笑,“如果我說不呢?”

簡晏冷冷道:“那就把你的命留下。”

吳將軍頓時現出焦急之色,緊緊地看著寧天歌,朝她微微搖了搖頭。

寧天歌看在眼裏,知他是感念她當日之恩,心下有愧疚之意閃過,如果他日後得知司徒景並非有殺他之意,不過是她一手造成的假象,又該如何看待她。

“我的命不值錢。”她掌心微動,疏懶一笑,“如果你真要拿,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。”

簡晏眸色略深,第一次拿正眼看了她。

還沒有女人,或者說,還沒有人敢如此挑釁於他,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張狂,這個女人是真不知道他的手段,還是當真膽子大得不知道自己是誰?

擡頭一豎,周圍陣勢立變。

所有圍成一圈的士兵都已訓練有素地列成陣形,數百支長槍對準了她,銀色的槍尖在火光下閃爍著雪亮的光芒。

各處樓頂,亦刷地一下舉起弓箭,拉至滿弓,無數箭頭的目標只有她一個。

吳將軍一急,顧不得許多,好聲言道:“夫……姑娘,識時務者為俊傑,有什麽東西能比命還重要?我勸你速速將東西放下,我們主上未必不能留你一命。”

“多謝吳將軍。”寧天歌略為遺憾地摸了摸胸前多出一截的卷軸,“只是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,若是不將它帶回去,我這一趟便是白來了。”

“既然你自己都不惜命,就沒什麽可說的了。”簡晏緩緩退出陣圈,站於遠處,神情淡漠。

其他人亦退到他身後,只有吳將軍立於原處,還想再勸。

“吳將軍,多謝你的好意。”寧天歌撫著手腕,往後退了一步,“刀槍無眼,你還是離遠一點為好。”

擡頭看了眼四周的弓箭手,她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,在眾人還在等待簡晏下令的時候,她突然身形暴漲,身形如煙般筆直升起。

“放箭!”大將軍見此連忙高喊。

弓箭手原定的目標改變方向,本來往下的姿勢頓時變成了往上,射出的羽箭不管從力道上還是準頭上都差了很多,而底下的士兵紛紛舉起長槍往上刺來。

寧天歌虛空踩踏幾步,便在豎起的槍尖上猛一借力,身子往前斜飛而出,同時手腕中一線銀光驟然激射,纏上了對面的樹枝。

變故僅在一瞬間,她身形迅如閃電,在空中一個激蕩,便蕩出了與甬門相連的隔墻。

“抓住她!”後面的呼聲響成一片,追趕的腳步聲紛至沓來。

簡晏面色冷然,目光始終凝視著半空中飄蕩騰挪的身姿,眸中神色不明。

眼看就要蕩出隔墻,寧天歌手中銀絲一松,身形就要落下,就在這一剎那,頭頂忽然一張大網當空罩下,覆蓋住她身周數丈範圍,既大且沈,將她困於原地。

追擊之眾迅速趕到,按壓住大網四周,數十支槍尖抵在她頭頂,寒光爍爍,稍一直身便會刺得頭破血流。

“你以為,真能跑得出這個將軍府?”簡晏一腳踩在她身邊的網上,冷酷的眸子俯視著她,一如那晚他在主帥帳頂遙遙看她,“我有沒有這個本事,你現在應該很清楚了。”

寧天歌半跪在地上,雙手撐著沈重的網繩,微仰起頭,冷笑道:“願賭服輸,我現在被你所擒,沒什麽可說的。”

“嘴很利,就是不知身子骨是不是如這張嘴這般硬。”簡晏面無表情地半蹲下身子,與她四目相對。

眼裏皆是冷意,在碰上的那一刻卻有無形的火花輕濺。

簡晏微抿著薄唇,凝著那雙在明亮的火光下更為漆黑清亮如曜石的眸子,裏面清楚地映著他自己的容顏,還有他除了冷之外從來沒有其他情緒的眼眸。

眼瞼一垂,眸光錯開,落在她細白的臉上,那裏有一道被利器擦傷的痕跡。

驀地,他的眸光一沈,手指穿過網格撫上她的臉。

她心頭一動,扭頭避開。

他碰到的地方有絲極輕微的疼,這讓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之前被她忽略的事。

他卻由不得她避,指下用力,強硬地扳過她的臉,銳利的眸光緊攫著她的那處傷痕。

那是被他那支冷箭所傷,鋒利的箭頭擦著她的臉劃過,原本他以為沒有傷到她,待到了近處,在這明如白晝的光線下,這才發現這個極微小的傷口。

僅僅是一處傷,並不足以引起他的註意,值得他註意的,卻是這處傷口的完好。

這種完好,不是指皮膚沒有破損,而是在破損之後,沒有出現正常的血痕。

這就極為不正常。

這種不正常,只能說明一個問題,那就是,這張臉,並非她真正的臉,而是假的!

寧天歌的手猛然揮開他。

他隔著網繩,大掌一伸,以絕對的優勢抓住了她被限制了活動空間的雙手,冷聲道:“我可不會象司徒景那般懂得憐香惜玉,你若再動,頭頂的槍尖便會落下來,後果自負!”

一只大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,一只手已在她下頜耳際細細摸索。

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並不清楚他們的君主在做什麽,只吃驚於,向來不近女色的君主,為何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如此舉動。

寧天歌扯了扯嘴角,是自己大意了,竟然沒有留意先前這裏被箭擦傷,以致露出了破綻。

罷了,要想有得,必將有失。

再者,既然已經被簡晏發現,她這張假臉便瞞不了多久,不過是早晚的問題。

一張薄如蟬翼的東西自她臉上被輕輕揭起,伴隨著周圍一陣高過一陣的驚呼,簡晏的臉色卻一點一點變得陰沈,在面具完全被揭去之後,他抓著她手腕的手掌霍然捏緊,沈沈吐出兩個字,“是你!”

而幾乎與此同時,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,帶著深深的恨,濃濃的怨,一字一字從齒縫中蹦出,“寧!天!歌!”

而對這兩種完全不同,在某種程度上又有著類似的聲音,寧天歌笑了笑,並不去看簡晏,而是看向他身後,“澤遠,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。”

“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!”寧澤軒一步一步上前,眼裏閃爍著仇恨的光芒,一只袖子空蕩蕩地在風中飄著,“真是沒想到啊,我的大哥,裝了這麽多年的病秧子,裝了這麽多年的男人,你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女人!”

“你現在知道了。”她淡淡地說了一句。

知不知道,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。

那晚一戰,她寧天歌已經出名,欺君之罪已成既定事實,就算再多的罪名,結果又有何差別?

她所做的一切,她自會承擔,但寧家,她會設法保全。

寧澤軒驀然大笑,有些扭曲的臉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與怨恨,在此時此刻,他沒有怕被誅連的擔心,反倒象是被極大的驚喜沖昏了頭。

簡晏冷眼一掃。

後面的人立即驚醒過來,忙上前將他拖了開去。

其他人並未與寧天歌有過接觸,甚至連面都沒見過,因此對她的雙重面貌與身份只有錯愕,而吳將軍則震驚不小,平陽王的夫人就是東陵安王的主簿,寧相的大公子,不,應該說是寧相的千金,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。

“司徒景的夫人,墨離的主簿,寧相的長女,”簡晏抓著寧天歌,冰冷的眸子終於有了絲起伏,“你還能有什麽身份?”

寧天歌淡淡一瞥,“抱歉,就這些了。糾正一下,司徒景夫人這一項要去掉,我並未與司徒景成過親。”

“真可惜。”這一聲可惜不知在是同情司徒景,還是在惋惜兩人沒成親的事實,他點點頭,道,“不過,司徒景應該很樂於知道你的另一重身份。”

威脅?她無所謂地扭過臉。

簡晏拿起手裏的面具,放在手掌中攤開。

人皮面具他不是沒見過,但這麽薄,這麽完美精致的卻從未見過,若非這一次無意中被擦破,他還不知道他嚴令要找的人就在眼前。

擦破……他落在那處破損處的眸光一凝。

手指輕輕摸過去,擡起,翻轉,指腹上赫然一層白色膏脂。

他擡眸鎖住她的臉,毫無溫度地讚揚,“寧天歌,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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